秋白(走了再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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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李杜新年企划.春日宴||拾叁】草堂闲话


上一棒:@白薇 

下一棒:@自闭的闲渝 


  夜里忽然听闻风雨声,杜甫在黑暗的枕被间迷迷蒙蒙醒来,登时就意识到坏了,他种的那些花肯定要遭殃。

  他摸索着爬起身,惊动了身边熟睡的人,李白感觉身边突然凉了一块,冷风灌进来令他睡得很不舒服,不耐烦地一把将杜甫拽回被窝里,带着困顿倦意说:“……大半夜干什么去。”

  “下雨了,我出去收花。”杜甫推了推他的胳膊,有点焦急,想让他赶紧放开自己。

  李白却假装没听见,翻了个身将他压着,就这么睡着了。

  杜甫真是拿这个人无可奈何,双手死死缠着自己,推也推不得,在黑暗里瞪了他一会,感觉到李白确实睡熟了,也只好打消起床收花的念头。

  细雨敲打薄薄窗牑,在宁静的夜里扰乱心神,唯有相互依偎时透过衣料熨帖在肌肤的那一点温度,叫人支撑过寒意开始渗透的夜晚。

  他们初来成都安家不易,院中的花苗树种大多都是友人们慷慨赠予的,他平时爱惜得紧,然而经过这一夜摧磨却不知要损失多少,草木的移栽就如同人的迁居是同样道理,都要经过风雨吹打才能在新的土壤上牢牢扎根,杜甫想着叹了口气,只能寄希望于小小植物坚韧顽强的生命力。


  第二天,李白睡到晌午才醒来。他昨夜喝得酩酊大醉,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,起床时没见着杜甫,懒懒散散拖着步子走到屋门边倚着,果不其然看到一个淡青色的影子蹲在花圃边整理着什么。

  “下雨了?”李白有点诧异,满院子零落残红,像是一场盛大礼事结束后遗留下来的痕迹。

  杜甫最喜爱的一株小桃树种在院墙下,原本还煞为喜人的满枝嫣红已经不见了,花瓣混在泥水里,只剩下光秃秃枝丫,还滴着昨夜的雨,就连李白看着都有几分心疼。

  杜甫将歪倒的树苗扶正,剪断折了的花枝,一时半会实在拾掇不清,只得先去做午饭,一直到午后,才算折腾完。

  昨天猛下了一夜雨,今天倒是晴光明媚,李白躺在屋檐下晾晒他还没挥发干净的酒意,蜀中气候太湿润了,令阔别已久的游子时时觉得不适。

  来成都安家是杜甫的提议,李白没有什么所谓,天地辽阔皆是客舍,他是天涯边漂泊的那一朵浮云,心安之处便是归乡。杜甫喜欢这里,那么李白也愿意在此安歇。

  浑浑噩噩又睡了一觉,这次醒来彻底清醒了。李白打着哈欠往屋里走。村居的生活时常百无聊赖,他没事做时,只能讨嫌地去烦杜甫。

  杜甫在书房里写诗,李白随手捡起一张纸,瞥见上头写的都是些花啊柳啊发牢骚的遣兴之句,心中咯噔一声,整个人瞬间警醒起来,感觉似乎大事不妙。

  李白知道杜甫近日情绪不太好,辞官一事始终是他心中的郁结,原以为来到成都后会随着远离朝政而逐渐放下,但是这种被迫出走,又何尝不是一种更深的伤害。

  尤其是在惨淡现实的衬托下。

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杜甫早就注意到李白进来了,却在那里拿着纸沉默站着,迟迟不说话,不禁有些疑惑地回过头。

  李白摆了摆手,放下纸,没回答。他抬眼看了一下杜甫,又瞥了眼窗外被风雨摧折后的树苗,叹了口气,背手在屋里转悠一圈,又出去了。

  杜甫越发觉得纳罕,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这冤家了。他拿起自己写了诗的纸,心说,总不能是这些遣闷诗勾起了李白的情绪?

  之后一下午杜甫都没再见着李白,原是没多想,但到了晚饭时还不见人影,他再也等不住了,往灶里添了几根柴,让瓦罐汤在火上慢慢煨着,出门寻人去。

  快到掌灯时分,空中还飘着柴禾燃烧后的烟味,大多农家都早早吃过饭,坐在院里聊天,间或伴随着几声遥遥的吆喝在村墟中响起。

  杜甫到邻舍门外敲了敲荆扉,询问对方有没有见过李白。邻人指了指门前浣花溪,示意道:“好像沿着溪去了。”

  杜甫只得揣着袖子沿溪慢慢走,晚霞漫过山头,为人间披上一层绮红,在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中只有溪水还泛着光,那里头漾着的好像都是金波,桃花打着旋儿,在粼粼碎光中漫随不息的流水逝去。

  他停下来,驻足看了一会,再转头时,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有些眼熟的人家院外,这家人种了许多的花,饱满的花枝争先恐后地探出篱笆。院子里,木门“吱呀”响了一声,主人家打着灯笼送一位客人出门。

  那两人边走还边说着话,一转头看见院外的杜甫都愣住了。

  杜甫皱了皱眉,疑惑地看着李白和给他打灯的娘子,李白怀里抱了什么东西,一副遮遮掩掩的神态。

  那娘子道:“杜先生这就来了?肯定是喊你回去吃饭的。这只灯笼给你们,快走吧,再等会天就黑了。”

  李白接了灯笼出院子,几步走到杜甫身边去,朝他道:“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?”

  “谁说是来找你?”杜甫往李白怀里瞥了一眼,李白下意识抬手挡了挡。两人沿着溪边往家走,杜甫说:“我吃过饭了,出来走一走,正巧走到这里。”

  李白听见这话便起了兴致,笑着道:“哦?既然你已经吃过,那我就不回去了。正巧达夫那边晚上开了宴,许久没有热闹热闹了,我去去也好……”

  杜甫脚步骤停转回身,李白没留神,差点与他撞了个满怀。

  暖黄的纸扎灯笼摇晃一下,李白抬起手连忙护着杜甫,溪边路滑,怕他失足踩进去。

  “仔细脚下。这么急做什么?”

  天色彻底熄暗,两人夹着一点幽幽灯火对视,杜甫难得失了态,面上现出点赧然,但同时,如此近的距离,也让李白怀中那个遮遮掩掩的东西现出端倪来。

  “你这是……”杜甫惊讶了。

  瓣如羊脂的莲花在暗淡光线下,颤颤从李白怀里探出头来。

  李白见着被他发现了,索性不再遮掩,将怀里的莲花花种递给杜甫。

  “回去寻个大瓦缸,可以好好养起来,搁在我们窗外的屋檐下,这样就不怕再被风雨打着了。”

  杜甫是爱花的,自然能看出这是极好的不可多得的花种,只是没想到李白会特地为了他去找别人讨花,更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起了这个念头。

  杜甫捧着一小株莲花越看越喜欢,李白恰好在这个时候问他,“喜欢吗?”他刚要点头,又想起了李白的自号,怀疑这是不是个浅显直白且并不高明的隐喻。

  李白有耐心,并不急着等他回答。他见杜甫还抱着花发傻,一手牵起他,一手提着灯,穿行过沿溪小径,朝家慢慢走去。

  细草密密,夜风拂过形同漾起黑色的河浪,在道路尽头,三两村火静候着归来。
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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